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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9章 讲经(2 / 5)

紫衣女子道“婢子向于此书前后大旨细细参详,颜路请车为椁,其中似有别的意思。若说因贫不能买椁,自应求夫子资助,为何指名定要求卖孔子之车?难道他就料定孔子家中,除车之外,就无他物可卖么?即如今人求人资助,自有求助之话,岂有指名要他实物资助之理!此世俗庸愚所不肯言,何况圣门贤者。及至夫子答他之话,言当日鲤死也是有棺无椁,我不肯徒行,以为之椁。若照上文注解,又是卖车买椁之意。何以当日鲤死之时,孔子注意要卖的在此一车;今日回死之际,颜路觊觎要卖的又在此一车?况椁非希世之宝,即使昂贵,亦不过价倍于棺。颜路既能置棺,岂难置椁?且下章又有门人厚葬之说,何不即以厚葬之资买椁,必定硬派孔子卖车,这是何意?若按‘以为之椁’这个‘为’字而论,倒像以车之木要制为椁之意,其中并无买卖字义,若将‘为’字为‘买’,似有末协。但当年死者必要大夫之车为椁,不知是何取义?婢子历考诸书,不得其说。既无其说,是为无稽之谈,只好存疑,以待能者。第千古疑团,不能质之高贤一旦顿释,亦是一件恨事。”

多九公道“若非卖车买椁,前人何必如此注解?才女所发议论,过于勉强,而且毫无考据,是谬执一偏之见。据老夫看来,才女自己批评那句‘无稽之谈’,却是自知之明;至于学问,似乎还欠工夫。日后倘能虚心用功,或者还有几分进益;若只管闹这偏锋,只怕越趋越下,岂能长进!况此等小聪明,也未有甚见长之处,实在学问,不在此。即如那个‘敦’字,就再记几音,也不见得就算通家;少记几音,也不见得不通。若认几个冷字,不论腹中好歹,就要假作高明,混充文人,只怕敝处丫鬟小厮比你们还高。”

正在谈论,忽听天边雁声嘹亮。唐敖道“此时才交初夏,鸿雁从何而来?可见各处时令自有不同。”只见红衣女子道“婢子因这雁声,偶然想起《礼记》‘鸿雁来宾’,郑康成注解及《吕览》、《淮南》诸注,各有意见。请教大贤,应从何说为是?”多九公见问,虽略略晓得,因记不清楚,难以回答。唐敖道“老夫记得郑康成注《礼记》谓‘季秋鸿雁来宾者,言其客至未去,有似宾客,故曰来宾。’而许慎注《淮南子》,谓先至为主,后至为宾。迨高诱注《吕氏春秋》,谓‘鸿雁来’为一句,‘宾爵入大水为蛤’为一句;盖以仲秋来的是其父母,其子羽翼稚弱,不能随从,故于九月方来。所谓‘宾爵’者,就是老雀,常栖人堂宇,有似宾客,故谓之‘宾爵’。鄙意‘宾爵’二字,见之《古今注》,虽亦可连,但按《月令》,仲秋已有‘鸿雁来’之句,若将‘宾’字截入下句,季秋又是‘鸿雁来’,未免重复。如谓仲秋来的是其父母,季秋来的是其子孙,此又谁得而知?况《夏小正》于‘雀入于海为蛤’之句上无‘宾’字,以此更见高氏之误。据老夫愚见,似以郑注为当。才女以为何如?”

两个女子一齐点头道“大贤高论极是。可见读书人见解自有不同,敢不佩服!”多九公忖道“这女子明知郑注为是,他却故意要问,看你怎样回答。据这光景,他们那里是来请教,明是考我们的。若非唐兄,几乎出丑。他既如此可恶,我也搜寻几条,难他一难。”因说道“老夫因才女讲《论语》,偶然想起‘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’之句。似近来人情而论,莫不乐富恶贫,而圣人言‘贫而乐’,难道贫有甚么好处么?”红衣女子刚要回答,紫衣女子即接着道“按《论语》自遭秦火,到了汉时,或孔壁所得,或口授相传,遂有三本,一名《古论》,二名《齐论》,三名《鲁论》。今世所传,就是《鲁论》,向有今本、古本之别。以皇侃《古本论语义疏》而论,其‘贫而乐’一句,‘乐’字下有一‘道’字,盖‘未若贫而乐道’与下句‘富而好礼’相对。即如‘古者言之不出’,古本‘出’字上有一‘妄’字。又如‘虽有粟吾得而食诸’,古本‘得’字上有一‘岂’字。似此之类,不能枚举。《史记世家》亦多类此。此皆秦火后阙遗之误。请看古本,自知其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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